【残月】

“狼曾经是群居动物。”

洛基坐在躺椅上望着史蒂夫严肃的侧脸，一向温柔的绘画老师正举起斧子狠狠劈开木桩上竖立的柴段。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它们开始独来独往，最后甚至丧失了分辨同伴的能力。”洛基肆无忌惮的将视线停留在史蒂夫因为用力而隆起的胸口。

史蒂夫抿紧嘴唇扔下斧子，他看起来很紧张，早晨皮尔斯警长在广场上公布的消息让刚刚松懈下来的镇民再一次陷入滔天的恐惧中。

——满月夜，狼闯进镇长的房间咬断了独眼英雄用来抒发正义之声的喉管。

那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野兽又出现了。

“不过，这对人类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洛基拉上兜帽遮住直射而来的太阳，“如果狼和狼之间能够取得联系，这个镇子很快就会完蛋。”

“未必所有狼都想要与人为敌。”史蒂夫背对着阳光说。

“你怎么知道狼的想法？”洛基勾起嘴角问，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隐在阴影之下，史蒂夫颈间的美丽圈套在阳光下折射出动人心魄的光芒。

“我只是在陈述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实。”史蒂夫捡起地上的柴枝转身想从洛基身边离开。

“镇上的人应该感谢你，”洛基伸手环住史蒂夫细窄有力的腰身，“是你让我流连忘返。”

也只有我才能再次为他们叩开新月的启示之门。

在等待预言仪式重演的日子里，一些胆小的居民已经带着家属搬离了潮汐镇。

克林特把他的妻子和孩子送去更南边的村落后又独自返回，他背着猎枪出现在史蒂夫面前，身后还跟着其他自愿留下与狼抗争到底的镇民。

“我不会离开潮汐镇的，”克林特抛给史蒂夫一把弯弯的匕首，“我将誓死捍卫自己所热爱的家园。”

“言灵者会帮助我们，噩梦很快就将过去。”寇森拍拍克林特的肩膀安慰。

史蒂夫握紧匕首看向身边的红衣男人，洛基也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没有人接着说话，也没有人再像往日里那样围绕在广场上欢笑或是争吵。

警察局长皮尔斯接替弗瑞成为新的市长。他在镇民中的威望仅次于弗瑞，但史蒂夫却不太喜欢他。

“他的眼神里透着虚伪，”史蒂夫跟在洛基身后一步步向着夜色中的钟塔走去，“皮尔斯并非正直之人，我撞见过他收受罪犯的贿赂。”

“但他已经是新的领袖了，”洛基冷漠地回应，“无论如何皮尔斯都将是今晚的决策者，这是所有镇民共同选择的结果。”

“我和克林特都没有在镇长选举中给皮尔斯投票，寇森也不信任他。”史蒂夫忧虑地低语，“他未必能做到像弗瑞一样果断公正。”

洛基转过身停下脚步，狂风卷过树丛呼啸而来，赤红的新月在散开的乌云下初现端倪。

“明月总有盈缺，世事也不可能永远往好的方向发展。”洛基抬手抚平史蒂夫紧蹙的眉心，“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揣测的玩意儿，但新月的启示从来不会说谎。”

走吧，史蒂夫。穿红斗篷的男巫笑着说。

不管多么善于伪装，狼始终是狼，早晚会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

史蒂夫和洛基来到流星广场中央时，皮尔斯和他的警卫队已经在古井边等着他们了。

皮尔斯站在一整排持枪的警察前，望着史蒂夫的眼神警惕而又阴桀。

“你为什么带他来这里？”皮尔斯转向洛基，“第一次仪式的时候，你告诉弗瑞除了镇长和警卫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在预言时靠近广场。”

“规矩由我说了算。”洛基冷冷地回答，“敲钟吧镇长，今夜我将在全镇人面前公开预言。”

史蒂夫惊讶地瞪大眼睛，他紧紧拉住洛基藏在斗篷下的手臂，但那个善变的黑发男人却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月已高悬。”洛基扬起下巴用不容置疑的态度逼迫着皮尔斯，“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没有人敢招惹这个弗瑞从北方请来的言灵者，镇民将他奉为救世主，也对他所说的一切言听计从。

皮尔斯不得不在午夜敲响铜钟。在家守候的人们应召而来，女人抱着孩子，男人们手中的火把将天空映成一片惨烈的红色。

弦月在重获新生的井中投下黯淡的倒影，男巫裹紧斗篷低下头，千百双眼睛在那青铜铸造的屠狼雕塑下见证古井和月亮给出的启示。

繁花、顽石，驭力之人。

洛基冷淡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响起，就像是石子骤然落入平静的湖面。

原本屏息等待的人群如爆炸般轰动起来，皮尔斯一直观察着镇民的反应，并赶在所有人之前最先喊出那个被反复猜测的名字。

是朗姆洛。矿工朗姆洛就是狼。

朗姆洛是潮汐镇上最受女孩欢迎的男人。爱慕他的姑娘们每天都会摘下山中最美丽的花朵送给他，人人都知道采石人朗姆洛拥有一座被鲜花包围的房子。

“朗姆洛没有来观摩仪式！”屠夫举起剔骨刀叫嚷，“他躲起来了，就算翻遍整个潮汐镇我们也要把他揪出来送上刑台！”

愤怒的人群很快便开始分组搜索镇上的每一条街道小巷，皮尔斯和他的警卫队在追捕朗姆洛的过程中表现得最为积极。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吗？”留在广场上的男巫问他身边的金发男人，“在众人面前召唤月神是霜之谷的禁忌，我会为此受到严厉的惩罚。”

“这并非我的本意，”史蒂夫为洛基脱下遮住面孔的兜帽，“我不想要你为了我而背叛自己的家族。”

“别那么夸张宝贝儿，这还算不上是什么背叛。”洛基满不在乎地挑眉，“如果你真心实意地求我，我甚至愿意为你将整个霜原变为火海。”

“你这个狂妄的疯子。”史蒂夫在月光下环住洛基的脖子亲吻他冰凉的嘴唇。

“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史蒂夫……”洛基扯住史蒂夫柔软的头发加深唇舌间的入侵，“人和狼不能共存。”

别再妄图改变这反复重演过数百年的宿命之争。

【和谐】

“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史蒂夫抱住洛基在他耳边说，“但这一切都要等眼前的事了结后才能兑现。”

“骗子。”洛基慵懒地玩弄史蒂夫柔软的耳垂，他看着窗外，远方的星点火光和天空中高悬的弦月遥遥相映。

你总是不听我的话。洛基慢慢皱起眉说。这很蠢史蒂夫，这真是太蠢了。

这一次，处决狼的仪式甚至没有通过投票就执行了。

克林特的队伍在半山腰的石屋里捉住了朗姆洛，他没有逃走，但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罪行。

“我没有杀镇长。”那个充满魅力的英俊男人在铁笼中为自己辩驳，他望着皮尔斯重复这个句子，阴郁森冷的语气令参与祭典的镇民感到心慌意乱。

“言灵者的预言不容置疑，没人会相信你的狡辩，你就是狼。”皮尔斯的手下冲进笼子给朗姆洛戴上口枷封住他的嘴巴，新任镇长迫不及待地用火种点燃高高垒起的柴堆。

人们在烈火中目睹朗姆洛从原本的模样变化为狼的形态，他们沉默着、惊惧着、惶惑着，天空黑得仿佛下一刻就能泼下墨来，冰冷的雨水也终于在祭典落下帷幕时瓢泼而下。

史蒂夫挺直背脊在大雨中一动不动地站着，他盯着炭灰中蜷缩成一团的狼尸咬紧牙关，皮尔斯从广场中央的高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史蒂夫和他身边的红衣男巫。

“感谢屠戮石碑指引我们找到霜之谷的言灵者，”新镇长阴阳怪气地对洛基说，“但这一次狼已经被彻底消灭。”

您也该启程将荣耀带回您的家乡了。

-TBC-